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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range's TV Review

Thursday, November 03, 2005

Fingersmith 後記: 幽谷黃書

*編者按:這篇是我向Lang阿朗的情商邀稿,從Maud的特殊童年,談到情慾寫作與性傾向.雖然主題正經得好似什麼學術辯證,但看Lang起手落筆,在文字間的古典風韻,和滿溢的情感,Lang的文字風格就像註冊商標一樣鮮明,令我想起當初在網路上巧遇Lang的經過.一開始在網路上找尋Fingersmith中文資料時,常找到阿朗的文章,我便印象深刻.後來發現大家下載的影片中文字幕就是阿朗的貢獻.之後在其他討論版也看見阿朗.我終於在Virago 討論板請她來本站指教,並求賜稿.這篇證明:我做了正確的事/阿朗的觀點確實犀利/書迷影迷能再度重溫幸福.


莫德自幼博覽黃書,她看過的春宮淫畫的數量,很有可能大于旁人看報紙的數量。但當她對著一個活生生的軀體,雖然心如鹿撞,却不知該怎樣做,只能思維停頓,發熱發抖。蘇沒讀過書,更不要說黃書,她在昏暗的蘭特街巷尾見過男的女的抱在一起接吻,試過跟夥伴玩似的親嘴,跟莫德在一起,蘇便成了床上實際行動的主動者,帶路人。

我讀Fingersmith第一遍,第一部時——彼時仍不知莫讀的是什麽書——莫德小姐的拘謹,隱約的不安,言語行事的略帶古怪,傲氣中混著些稚氣的形象,不但令蘇大感興趣,令我也大感興趣。只嘆惜此人的命運多桀,好在柳暗花明,終于都有金風玉露一相逢,慰籍了讀者們的心。但看第二早蘇的表現,接下來的夜奔,荒村野店的曾是寂寥金燼暗,斷無消息石榴紅,簡直讓人生出此情成追憶的遺憾呀!第一部結尾過山車似的突轉,把遺憾轉成了失重的自由落體,仿似我心交托的明月,頃刻轉了個暗面,溝渠直奔眼前。

看了第二部,我回頭重讀了互爲映襯的第一部,然後才去看第三部。這也是華特斯的筆力所在,她可以讓你不急于瞭解事情的去向,而是想知道爲什麽,想看清它的來歷。撇開身份變換——我總覺得身份變換落了點戲劇性的俗套——只看一個孤兒的成長,莫德之爲莫德,即使不算悲劇,也屬不幸(遇到蘇,是不幸中的萬幸)。一個小孩,從無朋輩,寄身舅舅籬下,成長于孤寂冷漠中,從十一歲起被迫閱讀朗誦淫詞艶曲。第七章(第二部第一個章節)有句話,直譯是“正是這樣一些外力,使我成爲了我”,有位朋友翻譯,把forces譯成“風刀霜劍”,乍一見,我說這是不是太黛玉了,她說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詞。轉頭再看,我覺得這樣化用是貼切的。

布萊莊園有“如蠟如水般充盈的沈寂”,小小的莫德除了在灰澀的園子裏轉個圈,就只有困在冷冰的房間,或謄寫春宮。糟糕的是,周圍人等所說的一切,跟她從書裏所見,全背道而馳。一邊厢春光暴瀉,一邊厢要恪守規矩道貌岸然。兩個世界分裂在眼前,不是書裏在說謊,就是身邊世界充滿虛假。她要信誰?只有誰都不信。都是謊言。布萊李府無人關心莫德。舅父除了傾心于他的癖好,就是訓練外甥女作爲工具,無時不刻的苛責和羞辱;管家借了這個勢,對莫德責駡有加;僕人們各自顧自己;客人們,不過來滿足獵奇和意淫。這小孩長大,性格裏不帶上多疑,不乖戾,便是奇迹。莫德從青春期之前就開始接觸色情小說,色情小說給了她什麽?好奇,困惑,反感,厭惡?說起這個,要話分兩頭,第一個問題:性文本是否影響了她的性向?莫德是天生同志,還是看了那些書,倒盡了胃口,因厭惡而生自我壓抑和弃絕之心,而從此對男女之事興趣全無?這是一樁懸案。華特斯博士沒有糾纏這些,天生不天生,同不同,我是覺得兩者皆有可能,但對性書影響性向持懷疑態度。性教育很重要,不但重要,還要教育得法,不可一味的禁也不可一味的放。我沒機會從小看春宮長大。成人以後看A片或色情文章,連續看超過兩個鐘頭就煩,生膩。設若天天看,年年看這些誇張的官能的玩藝,不知膩煩到什麽程度。若這就能把人搞成同志,搞得不好全世界都要搞成同志——這可能嗎?哪有這麽容易。

其二,如何看待性文本,猥褻和耻辱?華特斯對此事的取態我比較欣賞,她對性文本所持的態度是開放的。性文本只是文本,無所謂好惡,好惡在于誰去解讀,如何解讀。《金瓶梅》是性文本,但如果你讀得明白,它顯然不止于此,作者分明是通過性文本說其它的事。譬如這裏,這些色情書的主要服務對象,是“倫敦和巴黎無數陰暗的小書店”掏錢買書的客人們,主要是男人。在他們手上,這些文本便是供以滿足意淫。李老頭,我倒覺得可以接受,他以藏書癖的角度去解讀。讓一個困在深山幽谷,未諳世事的小姑娘謄寫和朗讀性書,又把她放維多利亞時代一堆以貌似克己複禮,以禁欲爲榮的人中,顯然比較惡毒,是猥褻和耻辱。但若華博士僅止于此,我就不會這麽欣賞她了。不,她不是要訴苦,說它壞,她更進一步,推倒翻轉,不是全盤否定,而是爲我所用。《法國中尉的女人》中的莎拉,以清白之身背負“婊子”之名,被孤立,被排擠到維多利亞社會邊緣。莎拉的態度是放弃辯解,自甘污名,立足于异端,因此特立獨行,與衆不同。但她只是孤獨地望海。莫德比莎拉來得徹底。她在幽谷黃書中長大,在猥褻中沈浮,這已是事實,無需矯飾,無需憐憫。少時已察覺旁人目光中的鄙夷和憐憫,青春期的叛逆,加上性格裏的倔强因子,她反被動爲主動,主流價值觀見鬼去,別人(包括蘇)怎麽想隨他。她要把風刀霜劍拿過來,握在自己手裏。若男人可以在色情書中既獲得滿足,又獲取利益,女人爲何不能?性文本,可以是淫褻的淵藪,也可以是放下身段的情書——端看誰來讀,怎樣讀。

在漆黑中,蘇找到莫德的嘴唇,吻了下去,讓小莫看見了春天,她感覺不能自己,“象沙,象墨,象水一樣奔流”。那天夜裏莫德很沈默,什麽也沒說。我相信,那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,會在後來她寫的色情文字裏,象沙,象墨,象水一樣奔流。

Lang 其他網路文章:

  • 大胆的爱 小心的偷:(簡)Lang阿朗評論Fingersmith
  • Tuesday, November 01, 2005

    Fingersmith 後記: 關於Fingersmith 二三事

    最近更新:Nov 26, 2006
    關於書名
    Fingersmith意即小偷扒手,明指的是Susan,但因為它也有騙子的意思,所以Maud也是當之無愧.
    "Smith"有凡夫俗子的涵義,就像我們說張三李四一樣,被Gentleman用來當作Susan的假姓氏:Susan Smith,以避人耳目;
    "Smith"也有匠工的意思,網路流傳影集的譯名為<指匠情緣>.這是我頭一次想要讚賞譯名,確實有帶出意淫的弦外之音.我想起Maud一開始就對Sue的輕柔動作印象深刻,很難不令人連想Sue的巧手,在另外一方面應該也得到Maud的讚賞.

    關於賞析
    Fingersmith敘事的主軸是「表象與真實」的對位,顛覆「眼見為憑」的常律,Sarah Waters讓讀者看到的,不儘然是事實的全部,多半是事態的一個片段.她從第二本著作Affinity開始,即鍾愛二個不同人物的第一人稱觀點,及交錯的時間線來進行故事,到了Fingersmith更是是爐火純青.作者偏愛破壞對外貌的第一印象、挑戰對人品的刻板觀念、質疑約定俗成的愛情界線.在Fingersmith的環境下,造成愛情最大的困境是彼此的不信任,那不但是因為兩個人原本別有計劃,更是因為對這份感情極度缺乏安全感.

    二個主角第一次會面,乍感對方外貌的平庸,但隨著相處才漸漸看到對方的美麗;雙方一開始視對方性格不屑:純真無知好騙的富家女,實則工於心計;小奸小惡的扒手,其實心地柔軟善良.直到Maud真的感念有人相信她的美好,她也願救贖自己的善良;Sue接受自己達不到使壞的家傳標準,安身於好人的性格,二個人最終找到共同站立的基礎.

    二個主角都是第一次踏上女女相戀的陌生領域,有各自懼怕和排斥這份感情的理由.Sue主要是怕不能衣錦還鄉,及同儕的嘲笑;Maud除了怕事跡敗露壞了逃脫的計劃之外,她其實也懷疑小說的情節怎麼可能在現實中落實,雖然最後她反過來把現實中的情愫寫進小說裡.

    原著使用單線時間軸,以二個主角觀點切分,到了電視劇,為了戲劇平衡,已有不少段落改採平行時間軸,我在整理賞析時,全部還原以全知觀點來看,所以全是平行時間軸.賞析便分成7個章節說明:

      1)交換命運:從二個人至小被交換身份活在對方的世界中,說明她們的成長經歷,直到Gentleman雙邊提議之前.這一段電視著墨較少,但對人物塑造是很重要的背景資料.
      2)設定表象:Gentleman如何在兩邊遊說,把關係牽連起來,讓雙邊在會面前,各自依照Gentleman的劇本預備舞台,架構自己的表象,和設定對方的刻板印象.
      3)愛恨情轉:在Gentleman再度出現在Briar之前,二位主角培養關係的階段.表象與真實開始受到衝擊.是戲劇張力的蘊釀期.
      4)三邊牽扯:三個角色非常精采的恐怖平衡,二位主角處在互相背叛的壓力,一場肌膚之親讓計劃暫時脫軌,卻挽救不了悲劇的進行.
      5)最後抉擇:Maud絕望的怨念,和Sue軟弱地逃避現實,我們眼睜睜地看著Sue代Maud被關入瘋人院.
      6)異地同命:瘋人院與Lant Street二人角色互換異地而處,情境卻相似.這應是我寫得最精采的一篇賞析,這篇也讓我設身處地感受到作者當初在寫作時細密的舖陳.
      7)最後真相:事實一層一層的揭露,Gentlemand及Mrs Sucksby相繼付出代價.Sue終於了解所有的真相,返回Briar尋求Maud.但Sue還剩下最後一個真相考驗,能不能接受Maud曾是閱讀情色小說,現在是創作情色小說的人?最後故事收尾在這一點,頗有餘韻的聯結到Sarah Water研究同志文學,同時也是同志文學的創作者.

    關於作者
    Sarah Waters(莎拉‧華特絲)的Tipping The Velvet, Fingersmith接連被改編成影集,她都客串出現.在Fingersmith,年幼的Maud初次被帶來Briar莊園,Maud下馬車,賭氣把手套丟給其中一位列隊等候的僕人,那一位僕人便是Sarah Waters客串.台灣已發行二部作品的中譯本:首先是<Affinity>譯作《華麗的邪惡》以及Fingersmith譯作《荊棘之城》.

  • Sarah Waters 個人官網


  • 出版社 Virago之Sarah Waters 官網


  • 出版社 Virago之Sarah Waters 討論版


  • 關於原著

  • 台北市立圖書館查詢可借閱Fingersmith之分館


  • Amazon_Fingersmith (Book)


  • Lacool網站上Fingersmith全本原文電子檔及部份章節中譯:Lang阿朗及幾位高手的貢獻.中譯部份可與台灣中譯本比較一下翻譯風格.


  • Virago 討論板:國際書迷都群聚在此發表高見.



  • 其他國家譯本
    Fingersmith日本版的封面.從「荊之城」譯名看來,日本揚棄原著書名偷竊偷心的旨趣,而把焦點放在Briar(或是衍伸至瘋人院,Lant Street)這座如監獄的莊園.封面圖案甚為古典,而且頗有韻味,上冊是少女的手撫書,下冊是已婚女子戴戒的手,似乎是更積極地展開書來.

    台灣中文譯本由小知堂出版,書名參考日文書名為「荊棘之城」,封面則仿DVD外包裝Maud的造型來重繪,畫風感覺上好像是另一本少女羅曼史小說,可惜出版社的包裝策略把市場給做小了.

    不清楚是那個國家的譯本,封面是直接挑明為小姐與ㄚ環的情欲故事,只可惜了畫面的格調和內容有很大的差距.

    關於電視影集
    Amazon_Fingersmith (DVD)
    Fingersmith IMDB資料
    BBC Fingersmith官方網站
    Kissing Fingertips 評論(英)


    關於影集字幕的譯者
    很少人關心網路下載的影片字幕是誰翻譯?我沒有下載中文字幕的習慣,而是在網路上搜尋Fingersmith相關資料時,才發現這位英文中文俱佳的高手,同時是影集字幕的譯者.因緣際會之下,我特別向他邀稿Fingersmith 後記:幽谷黃書,貼在本站.
  • 大胆的爱 小心的偷(簡):(簡)Lang阿朗評論Fingersmith

  • Mr Lilly藏畫繪者的考據:(簡)Lang 阿朗在北同討論版上發表的文章.

  • 關于Fingersmith的舊照舊物阿朗的珍貴收藏,Fingersmith當年在BBC播映時的電視預告片段,以及第一個Fingersmith網站.(Nov 26, 2006更新)


  • 關於演員
    Elaine Cassidy
    出生年月日:1979年12月31日
    出生地:愛爾蘭(不是英國人)
    身高:157公分
    作品:成名作是<Felicia's Journey意外地旅程>,台灣有發行的作品包含:<The Others神鬼第六感>飾演小配角啞女僕,BBC電視電影<The Lost World失落的世界>

    看過Fingersmith的人,很少人不迷上她,我開始去找她以前的作品,也看了她在Fingersmith之後的英國影集The Ghost Squad,雖然她的演出依舊傑出,但是我覺得只有在Sarah Waters的故事中,她才顯得特別光芒萬丈,恐怕是我這輩子在螢幕看過最難忘懷的拉子角色.

  • IMDB_Elaine Cassidy(英)


  • Elaine Cassidy fan site(英):目前最有規模的EC專屬網站


  • BBC Fingersmith官方網站Elaine Cassidy介紹(英)


  • Virago_The Sublime Elaine Cassidy(英): 網友在Virago密設的討論區,曾經最熱列的話題是有關EC在The Ghost Squad的表現


  • Sally Hawkins
    出生年月日:1976年4月27日
    出生地:倫敦
    作品:其他最為人熟知的作品是Tipping The Velvet中的女僕Zena,其實在 Imelda Staunton(就是Fingersmith中的Mrs Sucksby) 獲提名奧斯卡女主角獎的<Vera Drake 天使薇拉卓克>她亦有演出.